中国的酱缸——看《丑陋的中国人》

October 4, 2017 · 4176 words · 9 min

床头有两本书,一本是高中时代买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,另一本是假期借阅的《野火集》。它们已经吃灰很久了,最近又凑巧进入了我的视线。之前略翻一二后只觉得想法过分激进,但这次真真实实看完了全本后,却发现自己的很多想法与其不谋而合、很多感受与其无出左右。想想也对,毕竟这两本书的主要内容都出自于上个世纪,一些想法早已沉淀;再者作者之所声讨大多为社会中最为广泛关注的事物及现象。虽然如此,这两本书并非“古调不弹”,恰恰相反,现在中国,我们面对的社会、文化、历史、政治环境,我们对于人性、国民性、民族性的反思,和那时的台湾(两本书的写作背景)是极为相似的。

  这两本书体裁和主题甚是相似,都由一篇篇单列的讲稿、评论等组成,讨论着中国如何“治病”、如何变得更好的问题。在这样的题材衬托下,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更为流畅的阅读,更是鲜明的时代背景下的感同身受和自我映射。柏杨在《丑陋的中国人》中着重探讨了中华文明的“酱缸文化”和中华民族的劣根性,他指出在中国优秀文化之外,“酱缸”一样的文化环境无时无刻地在掣肘着民族进步,民族文化中积习的弊病和民众的冷漠麻木让“酱缸”愈来愈深、愈来愈浊,以致沦为死水。而《野火集》同样直入肯綮地声讨了作者眼中台湾社会中的种种弊病,并发出了自己对何为真正的民主、何为正确的国民性、教育有什么缺失、法律应当为何样等关键问题的思考。

  “有很多反对权威、批判现状的刊物,都只在地下传播,而我认为这样是不好的”,正如龙应台所写,《丑陋的中国人》和《野火集》都选用了一种比较激愤的方式,发表自己对于现状的不满。代价当然有,比如说被人痛斥言过其实,比如说被叫去“座谈”、甚至是入狱。正因为如此,我觉得他们的观点无论你赞同与否,都应当保持相当的尊重。尤其是针对柏杨,翻开知乎、豆瓣,太多人都指鼻子上脸、明朝暗讽,甚至有人用“下流猥琐”来评价。真正的交锋不应当只停留在观点上吗,就算意见想左也应当保持基本的尊重吧。我就甚是纳闷,为什么一个将自己观点付诸行动,敢当风险地为民族进步做贡献的人,会如此为人不齿呢?怕真的是戳其痛处,揭其缩短吧。真正到风口浪尖上,那些只会在文字做文章上的人,大抵会像古代宦官一样,唯唯诺诺的俯首称是。

  言已至此,想必大家都已看出这类书籍的争议性了。既然如此,我就仅仅借着这两本书给我的启发,谈谈我对一些事情的见解。

一、如何爱国

  虽然现在大家公认龙应台和柏杨都是爱国人士了,但在当时却未必如此。

  “他们说了不爱国的话,做了不爱国的事,所以他们不爱国”,这是现实中时时刻刻发生的论断。如果那时的人认为龙应台爱国,她就不会被约去见领导;如果那时的人认为柏杨爱国,他就不会蹲监狱。怎样才是爱国,在中国好像就必须是对着烈士墓痛苦流涕、向着国旗肃穆敬礼才是爱国。这说好听了是形式主义,说难听了就是虚伪的愚蠢。

  每年四月,游人身着和服去武大赏樱,有人谴责他们不爱国;有的人在萨德部署后还去乐天超市购物,有人说他们不爱国;对于加入外国国籍的侨胞,有人指责他们不爱国……如果仅仅通过这些行为就能判定一个人爱不爱国,那爱国不是就太廉价了吗?

  什么是爱国的正确方式?在我看来,《人民日报》这样的官方媒体也完全没有做到。有时候我很反感《人民日报》等正统媒体像“萨德完成部署,韩国却乱了”、“中印边界冲突后,印度乱了”、“这群美国人终于剥去了伪善的面孔”等等这样的新闻报道。用别人的“乱”、“弱”说我们的“稳”、“强”,这样的报道其意义何在?是在取笑世界的不安定吗,还是在“扬我国力,耀我国威”,这样的话与我国爱好和平的政治宗旨是不是又有所相悖?

  我们广大吃瓜群众呢,饭后乐呵乐呵的谈论谈论这些事情,嘴皮子叨叨叨,我爱国,我真的爱国。这就是中国人的一大弊病!言语甚巨,所为过轻!嘴皮子不花钱,说爱国谁都可以,多少人凭着嘴皮子功夫身居高位我不知道,他们内心是爱国的吗?在国将有难的时候他们能跳出来保护这个国家吗?

  我真正喜欢的是什么。记得B站UP主“纳豆豆”在日本街头唱起《董小姐》,将中国的民谣文化传递到外国。这样的爱国才是我们想要的。就像评论中所说“爱国并不是要打败别人,而是展现出自己的美好,用自己的行动,践行自己的爱”,作为一个人,也应如此啊。

二、正视劣根

  中国人有没有劣根性,我认为是有的。而且我认为不仅中国人有,美国人、日本人、韩国人都有劣根性,就像任何一个民族都有一只鼻子两只眼睛一样。在这种意义下,“劣根性”不再是有指向性的语义符号,而变成了悬在每个民族头顶的警钟。对于这种有胜于无的事情,显然我们更应当将精力放在如何朝着背离劣根的方向上走,而不是纠结于是否妄自菲薄这样无聊的事情上。

  我们中国人不团结、爱窝里斗,容易膨胀、见识短、心胸小,作为一种社会倾向,这难道不是现实吗?吴京被逼捐,一个执着并最终成功的中国电影人被自家人刁难;中国教授韩春雨的科研成果被国人不依不饶地质疑造假;自古所言的“仁”爱沦为笑话,现实中“任人唯亲”,对他人冷眼相对;部分掌权者漠视规则和大众利益谋取私利;街道上不顾交规横冲直撞的汽车和行人;公共场合大声哭喊的小孩;和年轻人抢篮球场的大妈大爷;黄牛侵占医院挂号,真正紧急的患者只能忍耐高价买号……这个社会、这个民族,还远远没有剥离掉“劣”掉的根!

  为什么别的国家做得到,我们却不可以?

  之前我不敢说这种话,做这种论断,因为总有人用“崇洋”来反对我,他们会对我说“你了解外国吗?外国不也是一样,甚至还不如我们呢”。但现在我敢这样说了,因为我再也不会陷入“比较困局”了。外国的好,我们为什么不能羡慕?难道要死扯面子自夸自擂吗?这是《人民日报》做的事,不是有良知的中国人该做的事情。

  如果我们不能正视劣根,我们就不能出去“劣根”,就不能进步。为什么女子缠足、宦官阉割的陋习在中国能流传几千年,为什么中国古代政权只是集权之“恶”的相互取代,为什么国外文艺复兴之时我们还在咏颂《百家姓》和《千字经》?唯“天朝上国”之虚幻也!“几流的公民成就几流的社会”,我对此大为认同。正视我们的劣根性吧,这比天天沉溺于自大要好一万倍!

三、社会责任

  现在社会上似乎有一种风潮,就是“自我主义”。在独生子女逐渐成为社会中坚时,这股潮流似乎愈演愈烈。央视《超级工程》里赞颂工程师拿着微薄薪水为国奉献的事遭到了许多人的批判,他们说这样子的奉献是无人权可言的,这位工程师理应得到更多与其价值匹配的报酬。我同意这些论述着得到的结论——“一分耕耘,一分收获”天经地义,但他们的论证我不能苟同,将个人利益视为评判准则,将个人利益与社会责任割裂开的行为就是极端“自我主义”的体现。

  《野火集》中有很多对青年学生的炽言,我觉得当代大学生有时间一定要读一读。《野火集》中对大学生的描述是,“埋着头在四面围墙里自给自足生活着,不关系社会便自然没有价值判断的需要”。在这样的条件下,自然少有人感挺身去“闹”,大多会安守自己的一爿田地。于是就有了种种自私的想法。

  知乎上有一个问题“省办公厅公务员比不上年薪30万的程序员吗?”。从中便可对当代青年的世界观窥探一二。他们不会想公务员可能会造福一方土地、不会想有的人有安邦定国的政治理想,他们关注的是公务员微薄的薪水和不确定的政治前途,他们想到的是拿到30万后会怎样潇洒的生活……可悲可泣,一个省办公厅公务员,在最接近权利的机关要地,做着最关乎民众幸福的事情,竟然比不过自己30万元的放纵生活?

  追求自我利益当然不错,但你要始终记着,“你少受的苦,一定有人在为你承担着”。“我们的上一代,受战乱和贫穷之苦,期望我们这一代温饱安定。我们这一代温饱安定了,但是受权威统治之苦,期望下一代在没有恐惧、没有控制的自由环境下生长”。我们为社会所做的贡献,终将为一些人带来幸福;我们贪图个人利益的享乐,终会为有些人带来苦难。

  有的人觉得刚刚过去的“918纪念日”与我何干?现在想想吧,没有那些人的奉献,你怎么能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学习?你现在的漠然,会不会让世界上有些人受苦受难?

四、说说酱缸

  什么是酱缸文化,说白了就是对社会中的恶消极的忍受,无谓正确与否对利益趋同的价值观。我对酱缸文化非常赞同。在我看来,一个人的成长状况是由其环境决定的,大体上来说从幼年到成年,一个人不可避免的会被社会教育、被人情世故抹去棱角。但在中国,除去抹去棱角,你还极有可能被泼一身脏水。这脏水,就是酱缸里的水,身在其中的人难以摆脱的丑恶。

  中国人的酱缸文化到底是怎样的?我就举与我们每个人都相关的例子——那些发生在办事台前的烦心事。我之前确实对人际关系抱有天真的幻想,事实上到现在我依然相信人之本善。无奈的是,长大的我再也不能离开制度看事情了,我们都是制度下的一份子,都是酱缸里的一员,我们身在其中,就必须抱着会为其玷污的最坏打算。我着社会上大多数人应该是相似的,做着一份平凡的工作,过着一份平凡的人生。就像你我的父母,或许是平民百姓、或许是小有成绩的领导,他们辛勤劳作、为了家庭与事业不断地奉献着。平凡的他们,为什么要与你过不去呢?但现实很残酷,在“酱缸”里处的久了的他们,怕麻烦、早已失去思考判断的能力、只知道按着规矩办就没有错,于是他们才懒得想制度合不合理、自己应不应该这样做、更别说上言建议完善制度了。只要你不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——就像医闹那样——他们的眼里就只有“规矩”。正因为如此,才有了找遍所有部门陷入死胡同的平凡老百姓,受制度折磨抱怨行事者的无辜贫民、简单事情走各种部门盖几十个章子的烦恼。但最终你要问我,你狠那些办事者吗?我却依然只能说“我不恨”,因为他们只是按规矩办事,并没有做错什么。

  有时候确实向往美国这个国度,一群受压迫之苦的信徒来到新的土地,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国家。那里,循着人人平等的准则,有着公正法治和自由民主。最为重要的是,那里没有“酱缸”!

后记

  什么事情合理、什么事情不合理,我认为这本身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。柏杨口中,汉字拼音化是合理的,理由给的也甚是充分,“方块字不能隔字、又不能连音,不方便计算机处理”等等,现在看来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论断,因为事实胜于雄辩。现在我所发表的这一番言论亦是如此,或许有人支持、有人反对。但我相信,合理和不合理都应辩证地去看,正如古话所说“祸兮福之所倚,福兮祸之所伏”。正如此,换一个角度,丑陋的中国人或许不再丑陋,或者必将不再丑陋。

中国的酱缸——看《丑陋的中国人》